停电

当地较不知名的一条恋爱小品生产线。

【GB】不要在海王模拟器里做真海王

(四)写完力!

※本章主要内容:我和老婆


25.

第三日朝后,右相带着师小公子和他的信物登门。

这婚约定得很早。应南峤是凤君嫡子,又早早封王,师承门下侍郎,按理能与师仲达相配。但后者毕竟是右相独子,就这样做了官家联姻的工具。母皇如何说服右相我不得而知,只能猜她那么多的谋划里,不论最后是谁继任,师殷与公西晦都是要互相保全的。

如今坐在凌霄殿上的是我,母皇就用一纸遗诏拴紧公西晦的命,再由他定住右相在朝中的地位;倘若是应凌齐,应凌齐有一个拜在右相门下的哥哥,想必也不会与右相撕破脸,如此同样能让公西晦安度余生。

那么太后到底赢了吗?母皇如此费心保他,究竟是于心有愧还是生了私情,这不是我能妄断的。我只能猜测,一代女帝当然不能是个有太多良心的人。

接近膳时右相父子终于从慈宁宫出来,我在宫门前拦住他们,于是就一起吃了午饭。我们三个其实还算熟络,早些年师仲达总找我带他出去玩。然而如今物是人非,他也不敢造次,恭恭敬敬地坐在右相手边,看起来倒有几分君子相。

既是君子,我不如成全了他的美名。当日羽都就传闻右相府公子同端王青梅竹马,总角之交,虽年少却情深意重,宁愿守着婚约等她回来,外人劝不得,只好随他去。

而陛下感念他的深情厚谊,许颢州刺史三月回京,领三品闲职颐养天年。


26.

王诵坐在我对面,捏着个青花小盏颠来倒去,欲言又止。

我让他尽管直言,他看着我试探道:“此事蹊跷。”

事情是这样的。

正月二十一,左金吾卫将军府来信。我拆开信封,没看见有字,倒出细弱粉嫩的几朵有肠花。

原是王诵寄了我一枝春色。

早说过今年是暖冬,玉台都开得比往年早。他府前的垂丝海棠应是近日才开,是一抹新红。赏海棠最上在夜晚,我搁了笔,为这几瓣相思的去处发起愁来。

这几天琐事诸多,我从宫宴上跟他打了个照面,后来就再也没见过。听来是有些怠慢,但我是女帝,想必他能理解。何况君心难测,不论我如何对他,反正都不会有错。

不过话虽如此,我到底是不愿意轻慢他,踩着黄昏的钟踏进将军府。

“诵儿说说,怎么个蹊跷法?”

“燕虹十二年太后封后,十年来端庄贤淑,金相玉振,谁也挑不出他的错处,连传闻都少有。”他已经不大在意我对他过于亲昵的称呼,稳稳当当道,“但人都有私心,陛下觉得他的私心,是不是端王仪王两位殿下?”

我犹豫了一下,不知道母皇该不该也算进去。王诵仿佛能读我的心,勾唇道:“除了先皇,太后在人世间的牵挂只剩这两位殿下。如今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,陛下就不觉得奇怪吗?”

“太后可是跟孤哭了两天——”我的声音一下子小下去,他点点头:“然后就开始跟您讲故事。事发才不过满打满算三天,离端王的婚期更是远得很,太后怎么就如此笃定?”

太后当然笃定,我真是糊涂了。他要真是自己把两个孩子送走,肯定要连婚约一起断干净。这一计一点也不高明,连王诵也骗不过,我却信了。

我抬头看他,有些沮丧,又有些不满,话里带出几丝哀怨来:“可他为什么?”

王诵看了我几眼,似是没忍住笑道:“又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与天子纠缠至死方休的,太后年纪轻轻就进了宫,半生过去,就是再心甘情愿,难免也有任性的时候嘛。”

他这话说得不甚直白,我其实是能懂的。也怪母皇,她在时,公西晦当自己是个玩物,赔了全部身家也没挣来几分看重。现在她不在了,不论是赌气还是发泄,可见太后是被母皇伤了心的。总归太后有一份不薄的体己,能让两位殿下从此都跟皇家无关,也仍然能锦衣玉食。

我能听懂,心思却只有一半在太后身上,另一半抓着王诵的字眼不放。有人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吗?不是每个人都愿意,那总有人愿意吧,是他吗?他要跟我至死方休?

朕明白了。

诵儿要跟朕至死方休。

我突然就挺直了腰杆,决定回去就给他拟旨。

在那一瞬间,王诵以为我还在想公西晦的事,他不会知道,我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到十个以后了。


27.

嫋嫋垂丝不自持。

我两旬没来,将军府前新添了盏做工精致的八角宫灯,同他这生硬呆板的宅子很不相称,好在还有海棠。

不同于他信里寄给我的几支新芽,今夜海棠已经开得很好了,蒙着一层烛光在风里,娇艳婉转的,叫我想起小时候背过的好多诗。

不过我从小就没想做个文人,花草树木在我这里从来只有好看不好看,诗书词曲也是背过就忘。看过了花我还是转头看王诵,他好高,从我这里实在是看不出什么。好在他敏锐,察觉到目光就向我低头,月光灯光一起折进他眼底,清润又脉脉。

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说,但想来想去,此刻应当缄默,于是什么也没提,只是冲他笑。我是很高兴的,为他主动给我寄信,也为今夜这一树海棠。

我很喜欢,不论是信还是花,这样很好。

花前月下的,连风里都好像有些香气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噙着笑垂下眼帘,伸手向我:“我有东西要送给陛下。”

我就把手放上去。

我就把手放上去,希望得到一个肖想已久的礼物,希望他能把自己交给我,但他当然没有。片刻后,我举着一副绝非凡品的错金玉臂钏到眼前,问:“这是什么?”

王诵回:“这是生辰礼。”

“谁的生辰礼?”

“我的。”他看着我,“昨日是臣的生辰。”


28.

我忘记了。

这臂钏突然变得重若千钧,我看着它,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鬼使神差地,又转头去看府门前挂的那盏宫灯,“那是今年的灯王吗?”

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话里带上几分调侃:“陛下太看得起我了,只是普通的彩头,我瞧着好看就赢来了。陛下,不是灯王就不行吗?”

他说着又叹了口气,故作神伤:“想来也是了。灯会上我就没有看见陛下,昨日等了好久,您也没有来。”

我看他并未介怀,稍稍放下些心,但仍心虚:“孤这几日忙忘了,没顾上过来,以后补给你,好不好?”

王诵有点儿得意,歪着头对我眨巴眼睛。我却还没回过神,只觉得这生辰礼是不好收了。

“明明是诵儿过生日,孤收你的礼物是什么道理?”我想了想,决定忍痛拒了这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礼物,“孤不能要。”

王诵见我不收,也不知道是急中生智还是早有预谋,道:“那我不白给,我跟陛下换。”

“你要什么?”

他抬手指那串崔太妃送的银铃:“手钏当用手钏来换,臣就想求陛下腕上的红绳。”

我既打着与他结亲的算盘,原本自然要有求必应,此刻倒确实是犹豫了。也没有旁的原因,银铃出自崔太妃,他这一生在宫中并不得志,我若给了王诵,便总疑心后者也会如此。

“这……”

然而我才刚说出口,他面上的喜色便褪去了大半,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。我赶忙改口:“这银铃也不稀奇,诵儿想要就先收着,过几日得了空,孤再去找人给你打一副更好的。”

他还挺容易满足,重又开心起来。我一看他笑吟吟的脸,也自宽以后的事情还得看我们自己,便提起劲来,伸手向他:“不过孤想看诵儿自己来拿。”


29.

我换了手钏这事好像挺明显的。晋王隔了几天进宫来看父君,余光扫到我手腕时颇欠收拾地向我挑眉:“看来陛下好事将近了?”

我正是春风得意:“那是。”说完又存心要向他炫耀,故意问他,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晋王摇头晃脑:“皇妹用红线换了一段金玉良缘嘛!”

嗐,确实——

慢着。

我脑袋嗡地一下,抬手去看,这臂环是白玉里错了金云纹,可不正是一段金玉良缘。而王诵从我这里要去了一截红线,这是什么意思,这是在向我求姻缘啊。我面上一热,才知道那夜我犹豫不决时他为什么那么慌张,又暗恼自己先前怎么不明白。

银铃其实不好解,那晚王诵的手指颤得厉害,花了不少功夫才拿下来。然后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眼睛,缓慢又坚定地握住我的手,说陛下,臣要为您戴手钏了。我还记得他的手掌比我大上半圈,出了一些汗,温度仿佛滚烫。

我想起来了,海棠没有香气,我在风里闻到的是他。

茶盏轻轻地扣在木桌上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够我回过神。父君面上带了笑意,道:“既然喜欢,那就准备准备,差人去将军府下聘吧。”

“婚礼时我要回京吃酒,陛下可别忘了给我留旨。”

晋王月底便要去玄州做他的平北大都督,我还愣愣的,稀里糊涂地跟他点头。修亲王蹦蹦跳跳地过来抓我的袍子,天真烂漫的:“皇姐要和王将军成亲了吗?”

她还记得王将军,我点头,“是呀,以后修宁就有皇姐夫了。”


30.

这里头崔太妃的银铃还是起了大作用,我递了话给他,传话的小宫人有模有样地学他挥手:“知道了,提前给陛下道贺。”这崔太妃打从我生辰后就变了个人似的,一点先前的戾气都不见,简直要修出佛性。我想来想去,拨了些灵芝雪莲地参的给他,算是道谢。

提亲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六,父君本来决定早办,被我拦下来。立后事大,自然要等个大吉日。他明白我的心意,晋王却不,大惊小怪地跑过来问我:“怎么就立后了?”

“怎么不能立后了,不立后还让他从贵君做起吗?孤可舍不得委屈他。”

“哎呀,我不是这个意思,”他皱着脸,“那,那往后宫里再进了新人,你也别冷落了他,行不行?”

“你到底是谁的兄长?”我一板脸,但很快破了功,认认真真跟他解释:“皇兄,你放心吧,孤宫里不会再进人了。”

提过了亲又定下婚期,婚期在四月,我不太满意,觉得太迟。但三月底得要放榜,我是万万没空成亲的,便只能度日如年地候着。

不过就是候着,也不是不能接受。王诵的将军府这段日子可是让我跑得烂熟,从前厅到后院用了多少块地砖都数了差不离。那株海棠开得有点儿盛极转衰的意思,风一吹纷纷扬扬落我俩满头,王诵就在这档口顶着满头花瓣问我:“陛下,为什么?”

我伸手去给他摘花。他私底下只简单束了发,发顶插根玉簪,这样我也很喜欢。但是为什么喜欢,这就像他的问题一样,我觉得好没有道理,而且也答不上来。

“怎么这么问?”

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很乖巧,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盈了一汪秋水,笃定我明白他的意思。我的确明白。我那二皇兄走前笑我迟钝,笑完又假模假样地叹气,说不该精明的时候又精明得很。我猜那不是好话,但不能不承认他了解我。我的确明白王诵在问什么,为什么立后,为什么是他,也许还要问我是不是真心,真心又能真多久。

我拿指背去蹭他的脸,头一次觉得无措。他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人,上一个是我自己。我也想问,为什么是王诵,为什么只有王诵,他进了宫会是如何,能不能比做将军更好更开心。我想了好久,还是没有答案,于是也只能移开目光,反问他:“你不喜欢吗?”

他摇摇头,说:“喜欢。”

我不解,“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。”

那秋水便起了涟漪,他轻轻地捉住我的指尖,“臣是怕邯郸梦断,漏尽钟鸣,这场美梦就要被收回了。”

这话听得我心里泛起些酸软。怪可怜的,我想,他抱着膝盖坐在海棠底下,小心翼翼地怕我像梦一般散去,怪可怜的。

“这不是梦。”

我在这一刻生出要抱他的想法。

“是真的,王诵。”我一下一下地拍他的后背,在心里重复道,是真的,王诵是真的。

千真万确的王诵从我怀里轻轻退出来,我知道,他要吻我了。


31.

二月廿三,王诵进宫去尚衣局量尺寸,顺便给各宫太后太妃请安。

我午膳后跟他分开,宫人小跑着过来,说金紫光禄大夫那楷求见,现在正在偏殿。这事不太常见,我跟他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,但还是见了。那楷是年少成名,如今也才刚过不惑,我看着他半生沉淀下来的稳健气质,没有想过这样的人会有胆量刺杀当今圣上。

但我当然没有死。侍卫闻讯赶来时我踹开那楷低下头,看见自己右腹未拔的匕首。太医院很快来了人帮我把它取出来,呈到我面前说没有毒,然后问怎么处置。

怎么处置,我想不好,又觉得头疼,便让他们下去。没过多久殿外一阵喧哗,有人来报说皇后和罗太妃都来了。

腹下那处伤仿佛并未落到实处,火辣辣的,但疼得很遥远。我又低头看了一眼,觉得不是大事,就示意请他们进来。

“父君……”

我话还没说完,父君红着眼睛过来抱我,话里话外斥那楷狼子野心,又怪我怎么敢单独召见乱臣贼子。我腾出手去捂自己的肚子,他马上不叨叨了,紧张兮兮地问我是不是很疼,要不要叫太医。

当然是不用叫太医。太医刚走,这本来就是小伤。

我笑了一下,刚要出言安抚,什么东西啪嗒一下落到我手背。

温热的,潮湿的。头顶突然铜锣一样炸开,我魂魄归位般想起来委屈。

多危险,差点儿就见不着爹爹了。

我一下子被他紧出几滴眼泪,又难过又生自己的气。

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疼。”我摸摸脸,不好意思起来,又有心要逗他开心:“父君,我都快吓死了,我就在想,我还有一月多就娶亲了,可不能死在今天,因此我一下子就把他推开了。”

他听我这话果然缓和了神色,却还要责怪我口不择言,不许提那些有的没的。我知道他今日吓得不比我轻,讨巧给他卖了个笑,他便绷不住脸了,回头向王诵招手:“孩子,你过来看看她,她满脑子都想着跟你成亲呢。”

我从他身后伸出脑袋去看王诵。后者从刚刚进来就站在边上没有近前,此刻走近了,才现出一张格外苍白的脸,倒比我还像受了伤。我心中好笑,又感到熨帖——人做皇帝后总爱称孤道寡,可我有父君还有王诵,这自称就显得毫无道理。

“诵儿过来,好好看看我。”


32.

父君邀我们一个时辰后去他宫里用晚膳,然后就退了出去,此刻殿内只我和王诵两人。

爹爹不在我便懒得硬撑。小伤又不是不疼,我怏怏地躺倒,连眼睛都不想睁,胡乱抓到他的手就按在肚子上:“痛死了,你陪陪我。”

王诵就没再出声,安安分分地跪趴在我旁边。没一会儿我反应过来不妥,睁开眼,正看见他目光灼灼地瞧我。

我也想不起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躲的,只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,浅浅蒙了一层绿,好像春天新发的池塘。

这池塘波光粼粼,我没想到哄完了父君还要哄夫君,道:“吓到你了?我没事。”

他摇摇头,竟然露出张笑脸:“陛下歇一歇吧,我也没事。”

但我见不得他这幅模样,加上也习惯了那痛,倒也能提起几分精气神,问:“怎么你也没事呢,你不心疼我吗?”

“心疼。”他难得大方地承认下来,又低头看我俩交握的手,“但陛下不会有事的。”

“哦?”

他看着我:“我不会让陛下有事的。”

我有没有事自然不是他说了能算的,但这话还是让我高兴。我是女帝,听惯了逢迎谄媚,这样的话术本来不稀奇,然而王诵说来就仿佛可信很多。况且世上夫妻不就是这个样子,我又不图他真有多稀奇。

人不能靠稀奇过一辈子,稀罕才行。我早就知道他稀罕我,再听一遍也还是高兴。

“那朕有一事拿不定主意,正好问问你。”


33.

“诵儿觉得那楷该怎么处置?”

王诵扶我坐起来靠在床头,他自己拿了个垫子坐在我边上,支着桌子给我点香。听我发问,他颇不理解地看我:“行刺圣上乃是死罪,陛下在考虑他的三族吗?”

我摇头:“那楷的夫人与他去年成婚,是为续弦,情意清浅,过段时间也就放下了。他的孩子又都还小,当然三岁看老,都是可用之才,养到能上朝的年纪也不是问题,朕不是在问他的三族。”

他搁了手上的动作,等我下文。我理了理发髻,还是没法决定:“母皇在位时,从未斩过一个官至三品的肱骨之臣。”

“陛下不愿开这样的先河吗?”他倒是一点就通,大着胆子寻到我的手:“陛下,您是天子,臣以为那楷当死,不为他行刺臣未来的妻子,而是为他行刺这天下的共主。”

我是天子,赐死那楷就不是我的私欲,而是他的确按律当诛。

我是很想让那楷死的,就算不为今天,凭他先前多次忤逆圣意也够了,但一个明君应该这样做吗?一代仁君可以这样做吗?

母皇会这样做吗?

“陛下。”

我于是转眼看他,我从来没有在另一个人的眼底见过那么多的信任。

“陛下,人的生命太长了。”

我就明白了。

人的生命太长了,是非功过不能断言,当代千秋自有评说。

而今日的我是天子,是他的陛下,我是天下人的陛下。

我要天下人敬我畏我,千秋万代。


34.

当然啦,王诵不包括在内,我要他爱我。

继圣二年三月,二品光禄大夫那楷面圣时竟行刺杀,律斩,三族流放。

到了中旬,我受那一刀已经好了大半,再也不能称病不上朝了。对此我垂头丧气,王诵回信表示爱莫能助。

我俩下月婚礼,按惯例,吉日前一月都不能见面。倒不是普天之下真有谁能拦住我,但天机人算都有它的道理,我高低不敢不信,万一冲了喜气吃亏的还是我俩自己。

只好写信。

写信也无不可,父君做的鲜花饼好吃,寄过去;御花园儿的红杜鹃开得好看,寄过去;修亲王今日逃课被打得哇哇哭,画下来也能寄过去。王诵写信跟他自己一个样子,看着清汤寡水没什么意思,细品之下就处处可爱。说海棠彻底是开败了,有点儿委屈;说将军府的厨子回家省亲,现在掌勺的学徒手艺实在一般,有点儿埋怨;说院里的锦鲤吃得倒不少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籽,有点儿……

我支楞一下,总觉得他有点儿想我。

——我也想你。

我工工整整写了,正想着怎么能再撩拨几句,下头左相递了帖子,说科举取士的名单出来了,请我安排。我看了一眼,觉得没什么意思,就打发他们自己安排鹿鸣宴,到时候开支让礼部呈上来就是了。

吩咐完了我继续拿起笔,想着给王诵续上几句,但这么一打岔思绪就全乱了。价值连城的诸葛笔在我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,愣是一个字也没写出来。

算了。

我扔了笔,心说也罢也罢,早点把人弄进宫才是正事。


35.

继圣二年四月十八,女帝娶亲,册左金吾卫将军府王氏子诵为后。

天子娶亲不比寻常人家,我和王诵跑了一整天,拜完了天地又受百官的礼,喝完了喜酒再听人念冗长难懂的祝词。一直到月上三竿才得了闲,进了长秋宫,宫里红烛春被喜气盎然的,如梦似幻,云里雾里。

“陛下,”王诵拉着我的手,“合卺酒。”

合卺酒,对了,合卺酒。御膳房算准了我俩进殿的时候,已经上了几样小菜在桌上,还是热的。今天忙了一天,是没顾上吃饭的事,王诵早早揭了盖头,正捉着袖子在给我倒酒。那砂红的料子潦潦铺在案前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样急色,平添些旖旎放荡的意味,跟他也算相映成趣。

“烧春虽味甘,瓠瓢却回苦。”我接过他递来的剑南烧,道,“诵儿今后可要与我同甘共苦了。”

此夜大喜,皇天后土作证,神州四海齐乐,天上星辰和地上草木都隐去声息,王诵双手捧着一池白首同归的决心看着我,简直要从我的双眼看透我的灵魂。

然后我的灵魂听见他说:“诵儿愿意。”

而后春意入喉,绵绵细密不绝,雨霁云收已近四鼓。王诵撑着眼皮瞧我,我自然知他所想,手绕到他后心去给他哄睡,边拍边轻声问他,诵儿,你府前的海棠是不是开败了?

他点了点头。我又说:“海棠今日败了,明年再开会更娇艳。而我今日爱你,明早醒来只会更爱你。”

他眼中便绽开笑意,探头来亲我的唇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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